西康省音像出版社是去年成立的,其前身為西康省文化廳錄音錄像工作室。
別看這破地方規(guī)模很小,只要是在本省發(fā)行的唱片和錄像帶,都得來這里報備,然后統(tǒng)一發(fā)貨到各縣市的門店。
錄音棚很專業(yè),去年剛買的電子錄音設(shè)備,可惜明珠蒙塵。
真的蒙塵,有些不常用的設(shè)備,已經(jīng)蒙了一層灰。而其他設(shè)備,也基本錄一些紅歌和戲曲,反正至今還沒錄過流行歌曲。
錄音師已經(jīng)60多歲了,滿頭白發(fā),拿著歌譜說:“只有人聲旋律?”
“還不夠嗎?”宋維揚有些懵逼。
“廢話,”錄音師將歌譜扔回宋維揚手中,說道,“把曲子編完了再來找我?!?br/> 林卓韻笑嘻嘻說:“朱老師,你也會作曲啊,一事不煩二主,干脆你就負(fù)責(zé)把曲子編完吧?!?br/> 宋維揚連忙道:“對,朱老師,我可以追加作曲費?!?br/> “不是錢的問題,”錄音師擺手道,“讓我編革命樣板戲的曲子還行,但流行歌曲沒弄過啊,你們確定要讓我來編曲?”
“呃……還是算了吧?!彼尉S揚很難想象紅歌風(fēng)格的《千紙鶴》是什么鬼樣子。
林卓韻建議道:“要不我們?nèi)ヒ惶宋骺狄魳穼W(xué)院?”
“好主意?!彼尉S揚笑道。
西康音樂學(xué)院是全國排名前三的音樂類大學(xué),高手如云,找一個能給流行歌曲編曲的輕輕松松。
而且還比京城和粵省便宜,1000塊錢就搞定,對方還覺得多了,把宋維揚當(dāng)成冤大頭。
這是個30多歲的青年講師,只花了一天時間,便把編好的曲譜扔給宋維揚。
找來樂隊和錄音師,林卓韻獻(xiàn)唱,興致勃勃開錄!
剛開始還好,風(fēng)格跟原版大同小異。但宋維揚聽到一半就醉了,第一段副歌結(jié)束后,突然冒出一段竹笛聲,還配搭了二胡,完全是音樂學(xué)院那位青年講師在放飛自我。
我去,好端端的一首愛情口水歌,給硬生生整出了中國風(fēng)。
你用小提琴也好啊,用尼瑪什么二胡!
幸虧沒出現(xiàn)嗩吶……
“停!”宋維揚連忙制止。
錄音老師傅很不高興:“又怎么了?”
宋維揚說:“把二胡換成小提琴?!?br/> 老師傅道:“我覺得挺好啊,幽怨,凄美,二胡聲正好符合歌曲的基調(diào)?!?br/> “我出錢,我說了算。”宋維揚道。
“外行指導(dǎo)內(nèi)行,你懂個屁!”老師傅生氣道。
宋維揚苦笑:“您老行行好,把二胡換成小提琴,重新錄一個唄。”
老師傅懶得爭辯:“你等著,我打電話叫一個小提琴手來。”
在錄音棚足足折騰了兩天,宋維揚終于對成品感到滿意。而且還有意外收獲,就是那段憑空添加的竹笛聲,讓整首歌莫名添了幾分輕快,似乎是男女主角在回憶甜蜜往事,跟前后的悲傷形成鮮明對比。
有那種,嗯……笑著流淚的感覺。
本來吧,宋維揚想找本省的電影廠導(dǎo)演拍mv,就是上次幫著罐頭廠拍廣告那位。但有了錄歌的經(jīng)歷,宋維揚不敢再冒險了,直接帶著林卓韻前往盛海,陳桃則被他扔回廠里寫小說。
……
火車轟隆隆在山間穿行。
林卓韻趴在臥鋪床位上,看著窗外倒退的景色,突然一聲嘆息:“唉,回去肯定要挨批評,我只請了三天假?!?br/> 宋維揚說:“你不是找了老師代課嗎?”
“找是找了,但無故缺課,領(lǐng)導(dǎo)肯定不高興?!绷肿宽嵉馈?br/> 宋維揚道:“我記得你好像說過,輕化工學(xué)院的校長,以前跟你爸是老同學(xué)。有這層關(guān)系罩著,你還怕挨批評?”
“就是這樣我才更擔(dān)心!”林卓韻說,“你知道我請假的理由是什么嗎?”
“什么?”宋維揚問。
“我跟領(lǐng)導(dǎo)說,我爸生病了,得趕回省城去看看。要是我半個月不回學(xué)校,系主任肯定報告校長,校長還不得以為我爸病得多嚴(yán)重???他們的同學(xué)關(guān)系很好,親自買禮物去省城探病都有可能!”說著說著,林卓韻自己就忍不住笑了,似乎是聯(lián)想到校長拎著罐頭看望自己老爸的尷尬場面。
宋維揚樂道:“還是你厲害,撒謊都撒得這么清新脫俗?!?br/> “你是幸災(zāi)樂禍吧?”林卓韻憤憤道,“從小到大,我還沒干過這么出格的事,都是你害的!”